之所以用英文写作《实业计划》,其实是孙中山先生向国际社会“喊话”,但是无人响应。于是,他将希望转投国内,希望国人致力于“物质建设”。
“现在各国通商,吾人正宜顺此潮流,行开放门户政策,以振兴工商。”虽然《实业计划》并不讨好,但是未来的事实证明,孙中山反对闭关自守,力主开放的视野符合历史的潮流。
《实业计划》的悲剧在于其生不逢时。袁世凯时代的北京政府维持着全国统一局面,在拟定经济法规、劝奖实业方面曾有些许建树,袁世凯“登基”后全国分崩离析,各派政治力量竞相角逐,“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幻大王旗”。实业大旗虽为中国所急需,但是政府无心、民众无意。
时代的悲歌
抗日战争完全打乱了部署,中国的建设计划无疾而终。
《实业计划》甫一发表,知识阶层交口称赞,国人争相了解计划的详情。但是怎么实施,却一直无人问津。
在中国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马勇看来,这一点都不意外:“《实业计划》主要是基于一种空想而导致的必然结果。后来许多人说,这个港那个路,都在孙中山规划中,那是不对的,与他当年的构想根本不是一回事。所以对孙中山的《实业计划》不必估计过高,只能说是孙中山和他一些朋友的看法就行了。”
《实业计划》的实施一拖十年,先行者的心血几乎变成空话。除了时人无政治经济和社会条件来完成之外,与计划中无具体实施方案、指标过高、可操作性不足有关。
孙中山也并不是想扮演实业规划师的角色。在《实业计划》自序中就开宗明义:“此书为实业计划之大方针,为国家经济之大政策而已,至于实施之详细计划,必当再经一度专门名家之调查,科学实验之审定,乃可从事。”所以,他主张计划的落实需要经过专业人士的调研,不能囿于自己的权威而盲目执行。
孙中山没有想到,还没等到专业人士的详细规划,他就遭遇美国商务部长雷飞尔的拒绝:“阁下所提计划如此复杂,如此普遍,即令将其详细之点规划完竣亦须数年。阁下亦明知书中一小部分尚须数十万,而其中多数在初期若干年间,不能偿其所投利息与经费。是故必要之债,所需利息如何清付,实为需解决之问题。以中华民国之收入,负担现在国债利息太重,难得有新增之息必能清付。”
拖至1930年代,实业计划在目标几无实现后又被重提。1931年,一大批中国工程师自发组成“中国工程师学会”,成立“总理实业计划实施委员会”,内分13个组,以有关民生、国防等急要建设为研究的总目标。他们计划先准备一个五年计划,在国内人才允许的范围内,订出一套切实可行的详细办法。
但随后爆发的抗日战争完全打乱了部署,中国的建设计划无疾而终。直至1940年,中国工程师学会展开专题讨论,订出六条执行办法,其一为“以总理建国方略中之实业计划为中心,参照其他各先进国家之经济建设之方法与经验,并顾及现在环境之特征,拟具整个实业计划之细密计划”。
在这次专题讨论结束后,“国父实业计划研究会”正式成立,由陈立夫任会长,十几个工程专门学会正副会长皆为委员,另外,还邀请一批专家,分别组成十几个专门小组。自1941年3月研究会开始进行工作,由各工程学会出50人,以及工程专家86人,农林专家24人,职员15人组成,分成55个项目进行研究,经一年半时间,提出一份研究报告、这份计划从17个方面提出10年至20年内所应达到的目标,例如10年内应建铁路2万公里,炼铁900万吨,产煤50万千吨,机床15万部,飞机1.2万架,培养人才250万人等等。1943年,报告在内部印发。
此后由于国共内战,国民党政府败逃台湾,该计划无从实施。
告别“实业”
在2010年版的《辞海》里,“实业”已经退出了条目。
民国初建,中国的实业与科技的状况十分薄弱。1919年中国的国际贸易总额还没有1864年多,中国土地上仅筑成铁路一万余公里。
从1914年到1920年代初,中国民族工业迎来了一个“黄金时期”。由于西方国家陷入“一战”,对华资本输出和商品输出大大减少,民族工业产品的国内市场陡然扩大,商品价格上扬,又使工业的利润大增,刺激了各界的竞相投资。这个原本被洋货充斥的市场给民族工业腾出了消费空间。如中国棉纺织业的进口机械,1920年耗资690万两白银,1921年猛增到2670万两白银。
据估计,1913年中国现代工业企业共有698家,资本总额33082万元,工人总数27万人。到1920年,现代工业企业达到1759家,资本总额50062万元,工人总数56万人。从1914年到1920年,中国GDP的平均增长率为13.8%,其中轻工业如面粉、卷烟的年增长率超过20%。
但是由于工业强国对中国的经济渗透和扩张、国内外政治环境的混乱、资金的匮乏、内需的不足、技术的落后和管理的低下等原因,实业成长速度仍然缓慢。
孙中山最为看重的近代交通运输业发展更不容乐观,因为铁路建造和轮船航运均需要巨额的投资,而外国在华投资商受到“一战”影响,货物和旅客增量不足以刺激铁路投资。1912年到1926年,铁路共通车3723公里,年平均通车里程不足250公里,只有东北铁路进展迅速,建成1000多公里。
虽然铁路进展缓慢,但是正如孙中山所预期的那样,铁路成为北京政府财政的支柱之一和交通系官僚资本的摇钱树。据统计,1921年,铁路的盈余高达4000余万元,而北京政府一年的总收入不过4亿多元。
中国实业在有些许发展之后,民族资本家正欲扩大投资、新办工厂之际,大寒冬轰然而至,即1929—1933年世界性经济危机,当时有媒体评价说:“因欧战致富之实业家,营业失败重入旋涡者,乃时有所闻,吾国工业因参战所得之利能永久存在不为昙花一现者,窃恐甚少也。”而早自1922年起,中国的实业发展就从经济的高速发展转入缓进乃至停滞发展时期。
此后中国的实业经济发展一路荆棘、时断时续,到1980年代才峰回路转。时至今日,中国的经济总量已超过4万亿美元、居世界第二。中国每年新增消费需求相当于整个韩国的产值,但是中国国内消费占经济的比重仅为36%,不仅在世界同等收入国家中的比重最低,在亚洲新兴经济体中也是最低的。
“世界第二”,或许,孙中山没有想到。而国内消费占比之低,恐怕更是他所没想到。
翻阅1915年始撰的《辞海》,“实业”一词赫然在列,意为:“农工商等经济事业总称。”时光辗转近百年。在2010年版的《辞海》里,“实业”已经退出了条目。
一个全新的商业时代,开始了。
[本文参考台湾中国工程师学会《三十年来之中国工程》,台北京北书局1967年版;申报主编《最近之五十年》(杨铨:《五十年来中国之工业》),申报馆1923年版;骆惠敏编《清末民初政情内幕》上册,知识出版社1986年版;孙中山著《孙中山全集》,中华书局出版社1985年版;张海鹏主编《中国近代通史》,江苏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实业计划》
英文版原名:The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 of China,即“国际共同开发中国经济计划”。全文共六篇,前四个计划全关系到交通运输。
第一计划:开发北部资源,以北方大港为中心,造西北铁路系统;第二计划:开发中部资源,以东方大港为中心,整治长江水道;第三计划:开发南部资源,以南方大港(广州)为中心,造西南铁路系统;第四计划:铁路建设计划,造中央、东南、东北、扩张西北、高原等五大铁路系统;第五计划:生活之物质原件工业;第六计划:矿业。
国父梦想今成真
中山先生念念不忘的大港、大工业、铁路大动脉,在共和国时代已基本实现,他倡导的安居计划和鼓励民营,也正被坚定实施。
周海滨
在民国初期,上海港是中国最大的商港。早在1870 年代,上海港便成为全国的航运中心。黄浦江和苏州河两岸逐渐形成了近代工业聚集区。上世纪初,黄浦河道局对吴淞口和黄浦江的局部河段进行了整治和疏浚,万吨级船舶可以乘潮进入黄浦江。
但是,孙中山认为,上海现在虽然是中国最大的商港,但是长此不变不足以适应将来世界商港的竞争。于是,他综合外国商人发起在上海建设世界级商港运动的诉求,提出如果在上海港原址改造需要“费去洋银一万万元以上”。同时,上海作为东方世界级的大港并不是理想的位置,“此种商港最良之位置,当在杭州湾。”
孙中山的顾虑不无道理,“扬子江之沙泥,每年填塞上海通路,迅速异常”,未来必是“僵死之港”,因而,上海港必须要解决泥沙问题才能谈得上成为世界商港。孙中山决定未雨绸缪,在杭州湾建设东方大港,上海港作为辅港。
此后的事实表明,由于港口维护技术水平的提升,上海港的命运并没有被改变。1930年代,上海港成为远东航运中心,年货物吞吐量一度高达1400万吨;船舶进口吨位居世界第七位,上海也成为世界上重要的港口城市。2010年,上海港货物、集装箱吞吐量均位居世界第一,创下世界货物吞吐量最大港口世界纪录。
2004 年,上海港开始股份制改造并剥离上海港公安局、上海港医院、上海港引航管理站等非经营性资产重组,引入招商局国际作为战略投资者,诞生了上海国际港务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下称“上港集团”)。
2006年10月,上港集团(600018.SH)通过换股吸收合并上港集装箱后上市,成为我国港口业第一家整体上市公司,也是国内最大的港口集团。当年,上海港已经是世界第一大港。
即便在国外,大型港口上市并不多,上港集团被称为国企整体上市的典范,2010年,上港集团营业收入191亿元,同比增长15.5%;利润总额79亿元,同比增长46.8%;实现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54亿元,同比增长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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