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贾瑞君
山东汉子牛作涛在广州珠江救人牺牲后,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反响。本报记者赴广州,采访了牛作涛的家人、战友和朋友,记录下英雄生前的点点滴滴。
“我去救人”是他最后一句话
由于连日来悲伤过度,10月27日,牛作涛的母亲周翠英心脏病发作住进了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得知消息后,广州各界纷纷前往医院探望英雄的妈妈。
记者在医院采访间隙,一位年轻的黑衣女子找到记者,询问记者是否来自山东的媒体。得到肯定答复后,这名黑衣女子轻声告诉记者,她就是牛作涛跳江救人那晚最后和牛作涛在一起的朋友。
她叫李桂华,今年7月在一次慈善活动中她和牛作涛认识。10月中旬,牛作涛刚从云南泸沽湖一个做生意的朋友那里回来。整个十一黄金周期间,牛作涛一直在那里帮朋友料理生意上的事。回广州时,那位朋友为家人带来一些核桃请牛作涛带回广州。因牛作涛和朋友的家人不熟悉,就让李桂华转交。
10月19日晚上,牛作涛和李桂华相约在二沙岛附近的江畔见面。当晚8时40分左右,他们见面后正在谈话,忽然听到“扑通”一声。接着,有人高喊:“有人跳江啦,有人跳江啦。”隔着栏杆探身看去,只见一个身影在水中拼命挣扎。几乎同时,牛作涛掏出手机和钱包,一把塞到李桂华手上,飞快地蹬掉皮鞋,留下一句:“我去救人!”就纵身一跃跳入水中。没想到,这句话成了他最后的话语。
当时珠江水流湍急,轻生女子转眼间就被冲出十多米远。从小水性过人的牛作涛很快就游过去,一把抓住轻生女子的头发,转身就向岸边游。慌乱中的女子返身抱住牛作涛,加上正值江水退潮,暗流涌动,牛作涛一沉一浮地离岸边越来越近。
李桂华说,她当时清楚地看到牛作涛一只手抓住轻生女子,另一只手使劲向上伸,想去抓住江边的东西。然而,江岸边的石壁光滑,没有任何可以抓扶的地方,牛作涛努力了很多次都未能成功,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沉入江中。李桂华和周围的市民一直想法救人,但没有找到木棍和绳索,有人把衣服脱下来系在一起抛给他们,但江面距岸上的垂直距离近4米,根本无济于事。等到附近餐厅服务员拿来长水管救人时,两人已沉入江中不见踪影。后来当地水警以及牛作涛的战友和朋友们陆续赶来。一直到第二天上午,牛作涛的尸体才在距离落水地点300米的地方漂起来。
“我们都欠牛作涛的人情”
在广州,和牛作涛最熟悉的人是老乡王效君。他和牛作涛已经相识13年。
1998年,他俩同坐一节车厢从单县来到千里之外的广州,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新兵训练期间,5000米长跑训练,牛作涛一直是第一名。“当时我最佩服的人就是牛作涛。他能吃苦,人实在,大家都愿意和他交朋友。当时连队中他人缘最好。”
“其实,这件事发生在牛作涛身上一点也不奇怪,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谁有困难都会帮。”王效君说,牛作涛的性格决定他的为人处世。有一次,王效君和牛作涛几名战友吃宵夜,旁桌几个喝高的小混混借酒寻衅滋事,对店家骂骂咧咧。看不下去的牛作涛挺身而出,对几个小混混厉声斥责。也许是牛作涛一番义正言辞,再加上战友的加入,几个小混混最终灰溜溜地走了。平时在街上遇到乞讨者,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牛作涛总要掏出钱来。一次,一个脏兮兮的孩子拦住牛作涛说饿了想买个面包吃,牛作涛立即掏出5元钱递给孩子,这一下可了不得了,路旁边呼啦啦一下子过来四个孩子都伸手要钱,牛作涛没有恼怒,而是掏出20元钱,让孩子们自己去分。每当朋友和老乡开口找到他帮忙时,牛作涛总是,“好的”“可以”,几乎就没听他拒绝过。
此前,牛作涛并没有做过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是日常生活中这些一点一滴的小事感动着他身边的人。“和这样的人交往,你会觉得他是在掏心窝子给你,不论什么事情交给他,都非常放心。”
王效君当天晚上是11点赶到珠江边上的。从那天晚上起,王效君就一直为牛作涛的事忙前忙后,一度一天一夜没合眼。其实王效君的孩子才刚满100天,妻子最近几天发高烧住院,王效君只好让老人照顾。“这段时间可能是我这一生中最操劳的日子。但为牛作涛的家人做再多事,我也心甘情愿。有他这样的战友、兄弟,是我的骄傲。”齐鲁大地淳朴的乡土民风教会他如何做人,军旅生涯的历练让他拥有了甄别是非曲直的标准。王效君认为,这正是牛作涛诚实正直,勇于担当,乐于助人,无私奉献的精神来源。
39岁的雷保东是第一个赶到事发现场的山东老乡。认识五六年来,他一直把牛作涛当弟弟看。雷保东说,牛作涛对钱看得不是太重,但对人看得很重。“他重情重义,心地太善良了,和孩子一样。原来我知道牛作涛的朋友多,没想到他出事后会有这么多人来看他。我们交往一般都会有所选择,脾气相投的才继续交往。而他简直就是什么人都能交往,并对什么人都那么好。我有时甚至觉得,他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了。”
“我们都欠牛作涛的人情。”获悉牛作涛逝去的噩耗后,很多退伍的战友从各自的老家赶回广州时都会这样说。有江西的,有山东的,有安徽的,有云南的,大家放下手中要紧事,匆匆汇聚珠江畔,只为再看英雄的战友最后一眼。截至目前,已经有100多名战友和朋友,自发来到广州帮忙料理牛作涛的后事,看望他的家人。
“不管谁找,他都尽力帮忙”
在广州市东方丝绸大酒店的一间客房里,牛作涛的妻子、女儿还有两个姐姐和母亲挤在一起,他的弟弟和叔叔在另外一个房间,等待着有关方面处理牛作涛的后事。
连日的悲痛,牛作涛的妻子陈平艳疲惫不堪,因为上火,嘴角和脸上起了很多痘痘。她说,感觉整个世界像是坍塌下来了,晚上睡觉不敢闭眼,一闭眼全是丈夫的身影。5岁的女儿牛翰雯还不懂得爸爸去世意味着什么,在房间里跑来跑去,一有陌生人来,好奇地凑上前问个不停。
2001年,牛作涛还在部队服役时,一个偶然的机会陈平艳认识了他。“看他第一眼,就觉得很安全。”陈平艳说,跟牛作涛在一起很踏实,“不管说话还是做事,都让我很信任”。两人交往到了2006年,当时牛作涛已经退伍在一家企业打工。“我们领了结婚证,也没举行什么仪式,就一起过日子了。”
尽管丈夫的收入不高,陈平艳还是为找了个可依靠的老公感到高兴。退伍后,牛作涛在广州一共待过三个单位,不仅没留下存款,反而还因创业等欠战友七八万元钱。“每月的薪水不多,除了每个月给我们娘俩寄点,还要给婆婆寄点,过年过节时还要给两边老人都寄点。平时他朋友多,不管谁找到他,他都会尽心尽力帮忙。他攒不下钱是正常的。”
“虽然结婚5年多,但我们一家人聚少离多,真正在一起生活的时间不多。”由于牛作涛的工作收入无法负担他们一家人在广州的生活费用,陈平艳便和女儿留在了湖北娘家。而牛作涛也只是在广州租了间仅有50平方米的房子,独自生活。陈平艳说,他们不经常打电话或发短信联系。她和丈夫最后一次见面是今年中秋节前。她和女儿、婆婆以及弟弟一家来到广州,牛作涛用刚买的二手车载着家人逛公园、去游乐场,一家人玩得非常开心。没想到时隔两个月再回广州时,已是阴阳两隔。
大姐牛新丽说,弟弟太要强了,作为家中的长子,什么事都要揽过去,尤其是前几年父亲去世后,她明显感觉弟弟的压力越来越大。“每次回家或打电话,总是问我们有什么困难,他能为我们做点什么。他自己这些年在外面吃得苦、受得累,从来没和我们提过。他对别人好,唯独忘了自己。”
“他温暖了我们冰冷的心”
“作为土生土长的广东人,我能感觉到,最近很多广东人和我一样,心情有点糟糕。我们的城市怎么变得这样了呢?社会怎么如此冷漠了呢?”10月28日上午,从医院看望完牛作涛的母亲后,广州星乔计算机科技有限公司市场总监赵小吕感慨地告诉记者,前不久在佛山发生的撞人事件中,18名路人见死不救透露出的社会冷漠,引发了一场道德大讨论。对此,作为舆论风暴中心的广东人体会最深。“牛作涛舍身救人的报道一出来,我感觉像是有一股暖流从心中涌起,仿佛乌云笼罩的天空出现了亮光。在QQ群里和网友聊起这件事,平时都不怎么交流的网友,大家一下子热情高涨起来,纷纷讨论如何以实际行动帮帮英雄的家人。可以说,他的义举温暖了我们冰冷的心。”
几天来,牛作涛舍身救人的壮举经媒体报道后,在当地引起轰动。得知牛作涛的亲属到达广州后,很多山东老乡、媒体记者、当地市民以及外来打工者积极行动起来,香港和澳门的爱心人士,也专程赶到广州看望牛作涛的家人。在广州做生意的青岛姑娘孙春华之前根本不认识牛作涛,闻讯后主动赶来照顾牛作涛家人。“他的精神感动了我,我要为他的家人做点事。”像孙春华这样,素不相识前来帮忙的还有很多。大家有的捐款捐物,有的出人出力帮助牛作涛的家人处理善后事宜,来自四面八方的爱心温暖着这个悲痛的家庭。这两天前去医院探望周翠英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医院重症监护室的护士不得不善意地劝大家尽量不要打扰病人静休。
广州市委副书记苏志佳慰问牛作涛家属时动情地说,牛作涛是家里的好父亲、好丈夫、好儿子,是部队里的好战士,是社会的好公民。“他这种助人为乐、见义勇为的精神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内容。全社会都应倡导和学习这种精神”,并表示“广州永远不会忘记牛作涛”。
记者了解到,广州市有关方面正在为牛作涛申报烈士。为牛作涛举行的追悼会初定于11月2日召开。
(本报广州10月29日电) 相关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