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存在的儿子
闵贞怀孕8个月的时候,决定回成都父母家生产。小幽的性格变得越来越敏感、暴躁。他们担心她会无意中损害小婴儿。
接到生了个儿子的消息时,李立军当众流下了男儿泪,说不清是喜还是悲。担心女儿不见爸爸会伤心,他甚至没有回去看妻子和初生的儿子一眼。“就叫他互杰吧,护姐的谐音,为了守护他的姐姐而生。”电话那端,闵贞默默地点着头。此时,怀里的互杰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呢喃,像是已经懂得了自己的命运。
闵贞在老家把互杰带到一岁,才回到北京。这一年里,她天天把小幽的照片给互杰看,不厌其烦地告诉他,这是你的姐姐,你要爱她,无论任何时候都要让着她,照顾她……令人欣慰的是,小互杰天资聪慧,8个月就会喊妈妈,不到一岁就会走路。
李立军和闵贞永远难忘姐弟俩初见的那一刻:互杰仿佛天生就认识自己的姐姐,一边叫着姐姐,一边微笑着张开手臂,蹒跚着想要去拥抱小幽。可小幽没有笑,她劈手一掌就把弟弟扇到了地上,互杰重重跌倒,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李立军赶紧把女儿拉开,闵贞心痛莫名地把儿子抱起,轻声哄着。
智障儿并非没有情感,他们甚至比正常的孩子更渴望情感、更敏感。对小幽来说,眼前这个平空冒出来的小东西,就是抢走妈妈那么久的坏蛋。李立军和闵贞最担心的事还是产生了。为了不让小幽伤心,也为了保护互杰,从此,他们只能把更多的关爱给女儿,只在偶尔私下里,补充一下对儿子的疏忽。
互杰就像一个并不存在的儿子,除非和姐姐小幽有关。
他只能玩姐姐玩坏了丢给他的玩具,要是被姐姐发明他有新玩具,挨打受罪的是他;他只能躲在房间里吃妈妈偷偷买给他的零食,要是被姐姐看到,免不了又是一场灾害……
这个因姐姐而生的孩子,还没长大,就已经老了。
不到4岁,他就懂得察言观色,一看姐姐脸色不对,就赶紧藏起来;6岁时,姐姐打他,他不仅不还手,还对着她笑……
互杰从来没有责备过自己的父母,相反,对他们,他有着一种近乎谄谀的热爱:爸爸下班,他总是用最快的速度冲上前去递拖鞋,拿过公事包,就好像他这一天就为等候这一刻;妈妈做家事的时候,他就在身边,要不和她说一个也许是在幼儿园里听来的、也许是自己编的笑话,然后兀自大笑,要不轻轻地给妈妈捶背……他是如此渴望被爱。
互杰5岁诞辰时,老家的姥姥来了。趁着保姆带姐姐去散步,他高兴地一手拉着姥姥,一手拉着妈妈,要带姥姥参观他们的游戏室。
“姥姥,你看,这些玩具是姐姐的。”他打开一个宏大的箱子,里面放满了各种芭比娃娃类的高级玩具,有的标签还没来得及撕。“这是我的。”随后,他拉过来一个小小的、破破的推车,上面装着一个被折断手臂的变形金刚和几个伤痕累累的汽车模型。他高兴地给姥姥介绍道:“这是我的大黄蜂,这是我的奔跑一号,这是我的奔跑二号……”
“造孽啊,造孽。你们有钱,又有什么用?”老人紧紧地把小人儿拥在怀里,心疼得泪流满面。旁边的闵贞早已泣不成声,不是他们不给儿子买,是不敢。
老人临走,严正地找李立军夫妻谈了一次话:“早知道这样,何必又生一个来让他受苦。把小杰给我,我来照顾。”两人唯有沉默。
夫妻阵营
早在闵贞带互杰回北京的那时起,她和丈夫的立场就开端产生奇妙的分化。那一年里,她已经和儿子建立了一种牢不可破的密切关系。她甚至还萌生过这样的念头:没有小幽,只有这个孩子该多好。当然,这个想法只能埋在她心坎最昏暗的一角,在每次互杰挨小幽打的时候,冷不丁地冒出来吓自己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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