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ISIS是否想以这片区域为基地,向周边扩展,占领伊斯兰教所影响过的地区,建立一个新的伊斯兰教国家?
昝涛:IS是指伊拉克和沙姆地区,包括伊拉克、叙利亚、黎巴嫩、巴勒斯坦、约旦的部分地区。这片地区是前述两个逊尼派阿拉伯帝国的核心区域。他们当时选择用ISIS这个名字,是否就是为了追寻历史的光辉,还是有志在此区域建立全新的阿拉伯国家,还是因为刚好就现实地占了这么一片区域呢?这个很难说,我觉得原因可能是综合性的。从ISIS改名为哈里发国,可以看得出,它至少是要把历史上中东伊斯兰帝国曾经影响过的区域都包括在内的。这其实就是一般意义上泛伊斯兰主义的通常主张。伊斯兰教先知穆罕默德先是在麦地那建立乌玛(也就是伊斯兰公社或者说穆斯林共同体),其后有一个不断扩大的过程,这也就是伊斯兰教传播的过程。这具有普世主义宗教的一般性特征。但是,现代的激进泛伊斯兰主义,主张将全世界的穆斯林统一在一个乌玛之中。在历史上的帝国时代,这从未有过,相反,多元化和多样性才是趋势。但这并不妨碍不断地出现那种乌托邦主义的主张。
现在,ISIS发出这样的一个声音,首先会引起很多穆斯林的警惕,尽管一般人也不相信他们有那样的力量。虽然他们的理念被表述为伊斯兰主义,但却是需要警惕的现代观念。伊斯兰文明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但是,作为主义则是一个现代现象。主义的一般特征就是将自身在一定的范围内普遍化。打着伊斯兰旗号的激进主义是追求普世性的,首先是在穆斯林地区的普遍化,之后是更大范围内的普世主义。从历史经验看,伊斯兰国家非常多,形式非常多样,但是,明确地以教法作为普世的、一元主义的意识形态覆盖全社会,并建立和实行严格的政治统治,实际上是一种现代现象,传统帝国的政治实践也不是这样子的。
族群和宗教复杂关系造成IS IS做大
南都:为什么同样的阿拉伯民族,同样的伊斯兰教内部产生了这样复杂的关系?
昝涛:奥斯曼帝国解体以后,阿拉伯人虽然被认为是一个民族,但之后逐渐分为二十多个国家。现代人常常把民族假定是均质或同质的。阿拉伯人的民族属性也是显见的,是被充分认同的。但实际上,以某个民族为一个群体冠名,并不能抹杀其自身内部所具有的较大弹性和多元的内容。各阿拉伯国家内部还表现出鲜明的部落主义和教派主义特征。萨达姆以前在伊拉克的统治,很大程度上就是依靠自己的家族部落,同时是以占少数的逊尼派为主导;利比亚的卡扎菲政权也是典型的部落主义政权,叙利亚的阿萨德政权也有宗派色彩,黎巴嫩的权力分配长期以来就是按照教派来做的。也就是说,这样的宗派区分格局,也是利益分配的模式。当前伊拉克的问题,相当程度上还是一个教派权力分配的问题(同时也有库尔德人提出的基于民族区分进行利益分配的问题)。逊尼派的萨达姆倒台后,什叶派人口占多数,从而占据政权。逊尼派的阿拉伯族穆斯林基本是处于无权状态。目前,基于逊尼派的ISIS能够在伊拉克得势,一定程度上是因为逊尼派对目前权力格局的不满。对伊拉克的逊尼派阿拉伯民众而言,长期的教派矛盾造成了一个尴尬的局面,如果什叶派政府将来打击ISIS成功,那么,什叶派的统治就很可能回到逊尼派地区,逊尼派穆斯林就担心会被什叶派报复。现在,如果拒绝ISIS的极端主义统治,更是面临直接的报复。所以,何去何从,就成了一个很麻烦的事情。
南都:作为该地区另外一股重要势力,库尔德人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昝涛:大约有3000万人的库尔德人长期在历史上被称为库尔德斯坦的地区生活,是中东地区的第四大民族,但没有自己的独立国家,而是分属于四个主要的国家。历史上,库尔德人一直拥有相对独立的自治地位,它是一个战斗力比较强的民族,曾经作为不同政治集团的雇佣兵战士,在中东历史上发挥过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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