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个标题就感到不对,道可道,非常道,这真是个抵触,呓语而能够自己这么写出来,足见已不是呓语了。然而近来溽暑难当,对着电脑的时候每每昏昏欲睡,看不了两行书,写不了两行字眼睛即渐渐含混,眼皮打架,眼神散乱,头脑亦缓缓进入休克状态。只有手指尚自勤恳,拼命挣扎着梦游一般滴滴答答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文字。所以这些文字即令劈波斩浪,奋勇出生了,也是不分良莠的一群顽童。也罢,且当他白日做梦,自顾自酣然呓语吧。
洛阳白马寺有所谓睡佛,据说是一个泰国回来还愿的居士捐的,五米长的纯粹缅甸玉,通体透白,莹莹而卧,幽暗的灯光下两眼朦朦胧胧、似睡似醒。睡佛雕琢精致,伎俩纯熟,虽是睡态却也仪态万方,栩栩如生。尤其一双眼睛十分玄妙,站在面前细细看的时候,她明明在睡,却又好像有一双慧眼在梦里安然凝视着你,静默立上几分钟就会感到心中洞若观火、一片澄明。也许佛就是有如此魅力,虔诚起来的时候一切都无所遁形。细味也颇有几番禅意,佛就是佛,睡佛之一睡千年,只怕也是一种参悟。她知道这世界的纷杂,生命有八苦,轮回有六道,加之诸般爱恨情仇宿缘孽根织成一张繁密复杂的网,面对这张无边无际复杂无比的网,所谓摆脱底本不能够认真拆解的,不然一缘未了一怨又生,终归轮回无由,万劫不复。她知道这世事底本不能睁了眼看,也不能闭了眼看,索性便酣然睡倒,让人睁了眼看她,她闭了眼看人。所有的纷杂终须一了,虽然酣然睡倒似乎有退避三舍的味道,然而其中暗藏的智慧未尝不是了结的一方法门。条条大路通罗马,而抵达涅磐似乎也有不少同归的殊途,虔诚向善、苦苦修行遇到摆渡人自然会达到彼岸,然而也总会有一些波折幽离的小桥通向那方净土。即如卧佛,即如弥勒,佛本该是安定渊远的,无悲无喜四大皆空,最多也是了然于心的拈花一笑,安静而温和。偏偏弥勒佛哈哈大笑而且一笑千年,仿佛有游戏无方的味道,融万世之悟于一声长笑,也只有会心者知道,笑的不仅是世间可笑之人,更笑一切过份的真。红尘缭绕的人间世,真底本就渺不可求,好便是了,了即是好,那么空外无物,何来修行?何必苦苦参悟,会心的时候连因缘也无需追问,相逢一笑,早已立地成佛。据说离白马寺不远的嵩山呈卧佛之像,不知和睡佛是不是一种机缘。
扯远了,既说呓语,自然要先睡觉。白天工作,晚上睡觉,这是尽人皆知的道理。为何每天都要睡觉?这问题不需答复,只要持续两天别睡觉你就知道了。睡觉既是一种必不可少的休息,细细想来也是一种神秘的体验,一个大活人可以在睡眠中直觉全无,不仅不知身外有物,就连自己也可以忘记掉了,如此神秘的境界近乎禅定。据说人永远无法弄明白的一个问题就是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单凭这一点就足见睡觉的魅力所在了。自孔子开端,人类始终无法弄明白的一大问题就是逝世亡,逝世亡的过程毕竟是怎么样的,于逝世者而言毕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逝世后人们到底还有没有超意识的知觉?这些问题只有逝世过一次才知道,但逝世的妙处就在于一去不返,所以逝世亡的奥秘永远无法公之与众,这是一个逝世结,所以孔子说未知生,焉知逝世。既无法研究逝世亡,人只好把眼睛投向睡眠,“生时何必久睡,逝世后自然长眠”,逝世亡变成长眠,一下子轻松许多,所差也仅仅是长和短的差别了。
而且睡眠中还可以做梦,梦里的故事就不必细说了,再荒谬不经、千奇百怪的事情说是做了一个梦,也无可指摘。比如说黄粱美梦,明明一个落拓的穷书生,只需一枕黄粱,立即摇身成为大红大紫的公子哥,更有清秋大梦,醉生梦逝世,高唐之梦,自古就被津津乐道,足见做梦的利益。妙在做梦不做梦也不归我们人为把持,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并不尽然,有时候想做一个梦,偏偏就一觉睡到自然醒,有时候就想好好休息一下睡个踏实觉,却往往精骛八极,梦游万仞。所以睡觉固然已经够神奇,做梦就更加给睡眠披上一层幽深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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