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在内环路边居住。曾强摄
南方日报记者连续3个月走访，绘出广州中心城区“乞讨地图”，图中橘黄色为乞丐集中区。
在广州六榕寺外,坐着一排流浪乞讨的人。有的人卷起裤腿,让路人看自己的残肢；有的人带着好几个一两岁大的小孩,让他们光着脚抱住过路人的腿,不给钱不放手；有的人坐在残疾人助力车上,向外伸着手,嘴里还念念有词:“帮帮我吧。”
南方日报记者连续3个月对广州市流浪乞讨人员进行调查,发现了广州城中“丐帮”世界的“秘密地图”。
老乞丐刘兴才悄悄对记者说:“就我看到的来说,流浪乞讨的人当中80%是骗人的。”
■乞丐生活
五毒俱全立交桥下与妓女性交易
乞丐们晚上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受到乞丐刘兴才的邀请,记者答应去他的“家”看一看。
刘兴才住在广州白云区三元里立交桥下,每天都和一些来自全国不同地方的流浪汉在一起吃住。记者看到,桥洞里放着老刘的几件衣服和铺盖。他往地上铺一张席子,再取出几本杂志垫起来当枕头。
夜幕渐渐落下,三元里立交桥下的“住客们”纷纷回巢。他们白天在外乞讨像是“上班”,晚上回“家”休息。十几个人有的聚在一起住,有的分散开来单独睡。
“流浪乞讨人员当中什么人都有,有的真是五毒俱全。”身患残疾的乞丐老周说。他承认,他经常会找路边的妓女,在立交桥下面完成性交易。
他笑着说:“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有人给了我钱,他走了之后,我骂他是傻子,要是不给我钱,我就咒他被车撞死。”
在三元里立交桥下,记者找到了一名50岁左右叫阳阳的乞讨女子。她看上去已经皮包骨头,睡在地上发呆,身边还停放着一辆轮椅。阳阳沉迷于毒品,她每天都要用讨到的钱买一包海洛因,就在六榕寺后边花池边,用注射器往大腿里侧一推,然后闭上眼睛,享受快感。
刘兴才告诉记者:“她本身能走路,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轮椅,坐在轮椅上更容易骗钱了。”
在立交桥下,记者认识了一个叫张亮的来自河北的乞丐。他白天讨到钱后,晚上赌博,“赌的钱都是讨到的,一般的时候一天可以讨到数十元甚至上百元”。
现实中有没有武侠小说里所说的丐帮?刘兴才说:“那都是编故事的人瞎说的,我乞讨了几年,还没听说过广州哪里有个丐帮呢。”但是,从居住的远近来说,来自相同省份的乞丐往往会聚在一起住。近年来,广州市民政部门一直围绕集中露宿点的流浪乞讨人员进行救助。从最新数字来看,流浪乞讨人数减少,今年上半年共救助受助人员19704人次,与去年同期相比下降了近40%。其中,职业乞丐下降了17.82%。
广州市救助管理站有关负责人表示,目前,救助工作是从特大城市管理的角度进行统筹考虑,同时也是为了让流浪乞讨人员更有尊严地生活。
携子乞讨强讨强要
在广州六榕寺外,记者认识了一位20多岁很瘦的小伙子小梁,很多路过的人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着:“这么健全的青年人,怎么不去打工呢,反而要在这里乞讨。”当看到他身边还带着3个一两岁的小孩,大家又产生疑问:“不会是人贩子吧,拐卖小孩来讨钱。”
“我载着3个亲生孩子乞讨,很多人指着我鼻子骂,孩子们的妈妈嫌弃我穷,跟别人跑了。”小梁说。
他还告诉记者,曾经有人因为怀疑他是人贩子,向六榕寺派出所报警。后来经过DNA检测,才认定3个孩子确实是他的。
“其实他的老婆没跑,我前几天还看到他们两口子在家里煲汤。”一位知情者悄悄把记者拉到一旁小声说。
一位老乞丐刘兴才悄悄对记者说:“就我看到的来说,流浪乞讨的人当中80%是骗人的,但我不强讨强要。”
据了解,强讨强要的大多是未成年人和残疾人。在越秀公园,记者看到,有多名不到10岁的男女孩子抱住路人的腿讨要。
假冒残疾骗得同情
在广州火车站候车室内,记者发现有两名乞讨人员,向候车旅客逐个讨要。他们看不出明显残疾,但是都趴在地上,在座椅底下钻来钻去,匍匐前进。有旅客挡住路时,他们就猛地用力把旅客推开,为自己开出一条路。
记者从广州市救助站相关知情者处了解到,这两名乞丐实际上并不是残疾人,在进火车站的时候,他们是走着混进去的,之后在厕所换上乞丐服,再到候车室乞讨。
在乞丐老刘的介绍下,记者认识了外号叫“假拐子”的人。他在私下里走路时腿脚并没有什么异样,但到了“工作时间”,一看到有人来时,就拄起双拐,而且还弯腰驼背装成“罗锅”。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记者问。“这样讨钱多,”他说,“我还认识一些人能把腿抬到脖子上,再绕一圈,但实际上他们一点都不残疾。干乞讨这一行,没几把刷子怎么行?这也是讨钱的本事。”
过了一会儿,“假拐子”又扛着拐走出去了。旁边有人解释说:“他一到晚上到处走,偷井盖、电线卖钱。”
拐骗小孩操纵乞讨
乞丐老刘说:“最让人痛恨的是一些人花钱买来或拐骗来小孩,有的甚至是婴儿,然后操纵他们乞讨。他们把小孩的腿勒紧,让血液不流通,孩子疼得哇哇直叫。长期这样,孩子的腿就慢慢畸形了,变得越来越细。这时,那些人就把残疾的小孩带到街上乞讨,博得人们的同情。还有的职业乞丐天天掰孩子的腿或者手,硬是把孩子掰成残疾。”
据了解,根据广东省2006年的一项调查数据显示,79%的乞讨、流浪儿童有被犯罪分子操控的经历。
■乞讨地图
四五百人露宿广州街头
据记者观察,白天广州市一些区域经常会出现流浪乞讨人员沿街或坐在路边乞讨。在寺庙、教堂、道观附近的以残疾人或者假扮残疾人居多,时间较为固定,大致为周日和农历初一、十五。在商业中心、交通主干道、公交客运场所、繁华路段的人行天桥主要是向外国人、旅客、游客讨钱的流浪乞讨人员。火车站和火车东站,残疾人、卖花女占到相当数量,背后基本受人操控。
晚上,露宿街头的流浪乞讨人员也有较为固定的场所。根据记者调查,目前广州市露宿街头的流浪人员有400—500人。其中5%属广州市户籍人员,主要露宿在中心城区,相当一部分是年老的长者。约10%属疑似精神病人和智力残疾人员,主要集中在南沙、从化、增城等区域。约30%为职业乞讨者,主要集中在越秀、荔湾、天河等中心城区。约55%为以捡垃圾、打临工为生或以流浪为主要生存方式的露宿者,大部分集中在中心城区的商业区、旅游景点、公交客运场所。极个别的为因务工不着、寻亲不遇及其他原因而露宿的人员。
连续3个多月来,记者沿着广州市主干道以及次干道走访调查,陆续发现了一些流浪乞讨人员晚上集中露宿的地方,大致可以绘出以下中心城区的“乞讨地图”:
珠江隧道黄沙入口附近桥底,沿江西路人民桥底,泰康路、一德路等骑楼下,人民南路西豪电影院人行天桥上及流花路一带,广州火车站以及省、市汽车客运站周边高架桥底,环市西路及环市中路花果山周边,东濠涌桥底、东风路人行天桥一带,农林下路与东风路交界桥底、中山立交桥底,寺庙周边,解放桥引桥底及周边绿化带,滨江路的桥底下,宝岗大道南北广场底层,客村立交桥底,仲恺路人行隧道内,石牌岗顶人行天桥底及中山三院门前,五山路与瀚景路交界的人行天桥底。
在广州火车站、省市汽车客运站、流花地区服装城及周边高架桥底,记者看到一些疑似吸毒人员和疑似艾滋病人。在南沙区,记者发现了一些疑似流浪精神病人露宿街头。
目前,萝岗区暂无发现集中露宿街头的情况。此外,两个县级市不同程度存在着流浪者集中露宿的现象。
南方日报记者李强通讯员文燕媚统筹:徐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