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替自己力主的医改法案说话,奥巴马对最高法院的言论被认为欠妥。上诉法院的史密斯法官当庭要求司法部以书面方式澄清总统对司法机关的立场。有意思的是,他还要求“至少写三页纸,单倍行距”。更有趣的是,司法部长霍尔德很快乖乖交了“作业”,并承认“最高法院审查立法合宪性的权力不存在任何争议”
金华
4月,美国总统奥巴马在新闻发布会上发表讲话时又谈到了他的医改法案。他说:“最高法院不会破例废除一项由民选国会绝大多数成员表决通过的法案。我要提醒保守派的评论员们,这些年里,人们一直认为法院系统最大的问题在于司法能动主义,缺乏司法节制,一群非民选产生的人可以通过某种方法废除以正当方式起草并获得通过的法律。我相信,本届法院会意识到这个问题,不会采用这样的行为。”
大概奥巴马意识到自己的说法也有些不妥,第二天他又进行了解释,“最高法院对宪法和法律具有最终发言权,我们所有人都必须尊重它。不过,正是因为它拥有这样不同寻常的权力,最高法院才会在传统上表现得非常节制,尊重正当民选产生的立法机关国会。因此,那些要废除此类法律的人会感到压力。”
两天以后,在关于医疗改革法案的一次听审过程中,第五巡回上诉法院的史密斯法官当庭发表了对奥巴马言论的看法。他说,奥巴马的评论让人担忧,这是在质疑联邦法院、质疑联邦法院的权威、质疑司法审查的正当性。史密斯法官要求司法部以书面方式澄清总统对司法机关的立场。有趣的是,他还要求“至少写三页纸,单倍行距”。更有趣的是,司法部长霍尔德很快乖乖交了“作业”,承认“法院审查立法合宪性的权力不存在任何争议”。
史密斯法官要求政府提交书面澄清材料的做法在美国历史上很少见。霍尔德在材料中肯定了法院司法审查权力的正当性,同时再次提醒法院的大法官们应当以负责的态度运用权力,应当尊重国会对“商事交易条款”的解释。
奥巴马说自己并没有反对法院的司法审查权,这一点在很大程度上是可信的。联邦最高法院对政府立法的合宪性审查已经生长在美国的法律体系里了,没有什么人尤其是公众人物敢轻易质疑这项制度。
历史上的情况有所不同。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在任时想削减最高法院的权力,但是他知道这种做法一定会招致公众反对,只好提出“法院改组计划”,希望通过增加6个大法官名额的方式来改变法官构成,这个计划以失败告终。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的几十年里,常常有人发出反对司法审查、限制法院权力的声音。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沃伦法院在案件判决中废除种族隔离政策、限制警察权力等一系列动作也引起了极右分子的愤怒,他们表示反对司法审查制度。但是,那个时代早已过去,半个世纪多以来,人们对司法审查制度已经形成了广泛的共识。美国的两大政党虽然对最高法院在司法审查的个案中都表达过不满,但没有人反对整个司法审查制度。
有些评论人指出,奥巴马的言论是在威胁最高法院,并且他们表示担心有些法院会受到其言论的影响而改变对医改法案的态度。这样的担心几乎是多余的。虽然奥巴马嘴上说医改法案得到“绝大多数人”的支持,实际上在众议院和参议院的得票数分别为219:212和60:39。代表和民众对法案的意见都存在较大分歧,即使法院废除了法案,也不会有广泛的社会人士反对法院。没有民众的支持,奥巴马政府即使真的想削减法院权力也不可能成功。因此,法院如何判决不会造成司法审查制度的危机。对大法官个人而言,他们人人享有终身制,又具有独立的身份,受奥巴马言论影响的可能性很小。
现在,各届政府想要改变法院的政治倾向几乎只有一个途径等现任大法官退休时任命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新任法官。联邦法院的法官是终身制,法官上任之后不用听命于任命自己的总统。理论上,法官完全可以在任职之后改变政治倾向,但是这种情形发生的可能性越来越小,因为总统在任命法官时对人选的审查越来越严格,至少最近20多年里任命的6个大法官都保持了各自最初的政治路线。现任9位大法官中,保守派大法官斯卡利亚今年76岁,肯尼迪75岁,自由派大法官金斯伯格79岁,拜尔73岁。
肯尼迪是著名的“摇摆分子”,如果他在下一届总统任职期间退休,就可以把他替换成坚定的保守派或者自由派。如果保守派法官退休,而总统是民主党人,或者自由派法官退休而总统是共和党人,那么执政党就有能力把现在的4比5变成对自己政党有利的绝对优势。从这个意义上来看,下一届政府的执政党很可能有机会改变最高法院的人员结构。
下届总统竞选的主要人选是民主党的奥巴马和共和党的罗姆尼。奥巴马在民主党中倾向于保守；罗姆尼在共和党中倾向于自由,因此两人的政治路线比较接近,媒体将奥巴马戏称为“清爽版罗姆尼”。此外,奥巴马在本届政府中的表现令民主党人失望,所以许多自由派人士表示他们支持奥巴马当选的唯一理由是为了保持最高法院的自由派人数。如果共和党人执政时有自由派法官退休,那么共和党会任命保守派来接替退休法官,这样自由派法官就会变成绝对的少数派,为了不让自由派失去最高法院的阵地,他们只能投票支持奥巴马。
可是,奥巴马对司法审查制度的一番评论可能使他陷于不利之地。如果他的评论被解读为不尊重司法机关、干涉法院的司法审查权,那么他当选的可能性就大大下降。正因为如此,共和党竭力把他说成动摇权力分立原则的危险分子。奥巴马的不当言论把自己带进了泥潭,此后每一步都必须谨慎行事,否则后果严重。
(作者系美国马萨诸塞州立大学访问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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