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潜是杭州孤山智果院的一个和尚,也是苏东坡几个诗僧朋友之一。道潜,法名妙总,富有诗才,常写诗在行途留壁。苏轼来杭州路过临平时就见到一首:
风蒲猎猎弄轻柔,欲立蜻蜓不自由。
五月临平山下路,藕花无数满汀洲。
此诗写临平夏季如画,高雅超俗,想不到竟出于僧人之手。来杭州以后,苏轼趁暇来智果院,住持引出一个高雅清秀的和尚,年纪和苏轼相仿,双眼满含聪慧。这就是道潜。交谈片刻,两人竟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苏轼道:“你我既是文友,就应少些官场俗套。你叫我子瞻就是,我也送你一个道号,叫‘参寥子’,如何?”道潜道:“这是庄子虚拟之名,寓有虚空高远之意,我何敢当此?”苏轼说:“诗作高雅,谈吐不凡,当之无愧!”自此,二人竟成了莫逆之交,友谊至逝世不愉。他们声气相投,过从甚密。每次会晤谈天说地,论诗作词,或戏嬉调谑,真是款洽异常。
过不久,苏轼任徐州知州,道潜步行千里相访。一日苏轼宴会群僚。差人去请道潜,他竟托辞不至。苏轼颇有不满,就想个法儿去捉弄他。苏轼遣官妓马盼盼,假求诗为名,故意对他进行骚扰。那马盼盼来到他身旁,挨紧他坐着,伸出粉嫩的纤手捧着杯子殷勤劝酒,把柳腰在他身前扭来扭去,乌黑的发丝不时揩痒他的光头,鲜红芳香的嘴唇贴近他的耳根说着情话,那高高的丰乳又不停在他眼前跳动,极尽挑逗之能事。可道潜仍两眼微眯,无动于衷。缠得没法,道潜就写了首诗让她带回。苏轼拿来一念:
多谢尊前窈窕娘,好将幽梦恼襄王。
禅心已似泥沾絮,不逐东风高低狂。
这样的诗句,苏轼当然一目了然,它是说:“我非常感谢这位美丽的姑娘到席上来奉酒,她像神女一样将交欢的美梦来撩起楚襄王的爱心。可我虔诚向佛的心已像泥巴粘住的柳絮,不会再随着东风高低轻狂乱飞了!”
这首诗用典妥贴,比喻活泼。苏轼忍俊不禁,说:“这个参寥子,见了这样的大美人,仍禅心胶完,真是‘四大皆空,脱尽凡心’了。”
道潜对于女色,可以说是‘冷淡无情’了,然而对于契交却是异常盛情厚意,比世俗的人更为一往情深。苏轼官职在身,行不由己。东西南北,迁居无定。道潜云游四海,常不远千里相访,且寄居近处的寺院,一住就是数月。不至尽兴,则不会离去。
苏轼因“乌台诗案”,妄遭诬陷,身入囹圄。道潜关心异常。等到出狱,贬谪黄州,道潜即时前去访问安慰。陪苏轼游城南安国寺,共吃千层饼以相乐。等到苏轼再被起用,离黄去汝,道潜不胜雀跃,千里相送。从黄州到九江,并一起畅游庐山。过白鹿洞时,一语道破苏轼想归隐读书的心机,使苏轼发出“知我者,参寥子也”的赞叹。过香炉峰下,共评议徐凝与李白诗作的高低。他又陪苏轼于西林题壁。然后回到船上,作诗而别:“求田问舍知何处,杖履他时访小山。”表达对苏轼未来的关心,和盼望长念不忘的深厚情义。苏轼再任杭州知府时,立即去孤山相访。道潜如迎贵宾,大宴群朋,分韵作诗,以相娱乐。不久,苏轼离西湖回京,道潜双手合十,深深祝福:“愿我佛祖,保佑子瞻永远平安幸福!”后来,苏轼连遭横祸,再贬岭南,道潜着急忧虑,异常悬念。出家人用书信有所不便,就借作诗求和之名,对苏轼表现关爱、慰问。苏轼屋漏遭雨,三贬海南。道潜更是心急如焚,手足无措。直到皇天开眼,苏轼从海南放回,将到原拟的定居地常州时,道潜还遣专人问候致贺,并转达两浙亲朋好友谊义,惜乎这时苏轼已是重病不起了。然而这一僧一俗交结的友谊,竟至毕生不渝,的确堪称艺苑中的千古佳话。 相关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