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出租车进城,让我意外的是,城里相当平静,街市热闹得很。土耳其人、叙利亚人、库尔德人混居在这座约70万人口的城市,相处甚洽。热情的人们见到我这样稀罕的“远东面孔”,纷纷打招呼,“你从哪里来?”尚勒乌尔法的建筑和氛围无疑是宗教保守的,但日落之后,那些深藏在千年石灰岩巷道中的乐队酒吧又展示出这座城市的另一幅面孔。
坏消息是,我约好的向导突然断了联系,想在土耳其东南部找一个能说英文的人,不是件容易事。日程很紧,我决定临时雇司机试探性地往边境去,结果在距边城阿克恰卡莱10公里的古村落哈兰,碰到了一个会讲土耳其语、阿拉伯语和半吊子英文的人,答应和我去边境走走。
上面提到的那名印尼籍“伊斯兰国”圣战者,就曾提议和我在阿克恰卡莱见面。叙利亚内乱之后,土叙边境过去熙熙攘攘的边贸景象早已不在。现在,阿克恰卡莱对面是“伊斯兰国”领地。站在铁丝网前能看到对面的叙利亚边境小镇塔拉比亚,境外过来的圣战分子从土耳其进入叙利亚的第一个落脚点,就是塔拉比亚。边检站封了,只有边民可以在白天规定的时间出入。我看到对面被炮弹炸毁的建筑,和一面飘扬的“伊斯兰国”黑白旗帜。
在阿克恰卡莱城内,本地人马尔度指着一栋不起眼的两层建筑说,“伊斯兰国”曾把这里作为安全屋,境外来的圣战者在此作短暂停留,然后伺机越境,阿克恰卡莱还有另外一处安全屋,专供女性用。马尔度对对面的战事并不担心,他说土耳其军队控制着边境,“这是叙利亚的问题,不是我们的问题”。
从阿克恰卡莱往西,我沿土叙边境公路跑了近百公里,沿途几乎无人无车,路边偶有库尔德人的小村庄,看上去非常穷苦。土耳其军队沿途设卡,但也只是检查护照。直到我穿过边境城镇苏禄赤,抵达距科巴尼仅两公里的地方,才被拦了下来。一名土耳其军官表示,前两天有人在边境的土耳其这侧被流弹击中身亡,现在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对科巴尼城激烈的争夺刚开始的时候,苏禄赤一度成为全球媒体中心。许多记者就是从苏禄赤这侧的山头,用长焦拍摄科巴尼的爆炸和浓烟。这里甚至有一处路标指向最佳拍摄点,上面写着“PRESS ONLY”。
我站在路边,肉眼就能看到科巴尼的城镇,持续不断的枪击声很近,战机从头顶呼啸而过。美国搞掉萨达姆,却没能搞好伊拉克的重建,利益乱局释放了宗派仇恨的恶魔,浇灌出“伊斯兰国”这样的极端激进组织。我听到科巴尼城内“伊斯兰国”圣战者和伊拉克库尔德军Pashmarga对战的枪声,外界依靠着库尔德武装,又警惕着他们,怎么看这都是冤冤相报的循环。
说回来,那名印尼籍穆斯林自称安南。在尚勒乌尔法,我和安南始终没找到合适的中间人牵线,彼此并不信任。我显然觉得阿克恰卡莱或苏禄赤都不是可靠的见面地点。最终通过网络,安南讲述他加入“伊斯兰国”的经历。
安南
一名叫穆巴洛克的印尼伊斯兰激进组织成员是安南的引路人。穆巴洛克去年携妻儿进入叙利亚,加入“伊斯兰国”。凭借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语,他在“伊斯兰国”严密的军事等级体系内不断晋升,同时负责开展对印尼籍穆斯林的圣战动员和招募。
安南曾在穆巴洛克指示下,在印尼本土做圣战宣传。今年6月“伊斯兰国”在伊拉克北部的疯狂拓展和“哈里发国”的最终建立,让安南下定决心离开家乡,到叙利亚来。安南执著于全球穆斯林属于同一个“哈里发国”的理念,他认为“伊斯兰国”比包括“基地”在内的以往任何一个伊斯兰组织,都更有能力去实现这一目标。
“伊斯兰国”的确呈现出了不同以往的特质。野心勃勃的本·拉登回避了“哈里发”的名号,“伊斯兰国”首领巴格达迪却迅速以“哈里发”自居,号召全球穆斯林和伊斯兰组织效忠于他。现在,“伊斯兰国”占据着以摩苏尔为中心的伊拉克西北部,和以拉贾为中心的叙利亚北部总计约9万平方公里土地,面积相当于一个约旦。它统治的“哈里发国”生产和出卖石油,搞经济建设,发行货币,以伊斯兰教法全面管理“国民”衣食住行,开设宗教学校,设立法庭和监狱,执行鞭刑和死刑。 相关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