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时报记者 刘畅在土耳其的第一个清晨,我被清真寺宣礼塔上的大喇叭叫醒。抓起床头的电子表,伊斯坦布尔凌晨5点,天还昏黑着。前后在中东地区跑了三年,我知道这是日出时分穆斯林晨祷的召唤。一天从日出到日暮五次祈祷,都从诵读“万物非主,唯有安拉”开始。
我有点儿意外。土耳其共和国在阿塔图尔克设计的世俗化道路上走了近一个世纪,建国初期阿塔图尔克对这个国家的现代化改造不可谓不激烈,可到今天,伊斯坦布尔呈现给我的第一面貌却是宗教。
“现任政府就是在开倒车。”伊斯坦布尔的冬季薄雾夹冷雨,坐在老城苏丹艾哈迈德区一间露天咖啡馆里,我边瑟瑟发抖,边听向导奇切克发着牢骚。“政府的一些做法根本违背了宪法,和阿塔图尔克的立国理念背道而驰。”土耳其像奇切克这样的城市中产阶层,对国父有发自内心的热爱和崇敬。
“埃尔多安和他偏绿的正义与发展党执政以来,宗教保守势力坐大,伊斯坦布尔裹头巾的女孩越来越多。”我感到好奇,裹头巾的自由不是土耳其民主的一部分吗?“可世俗力量受到挤压,现在伊斯坦布尔有时你不裹头巾会被羞辱,这在我长大的七八十年代绝不可能发生。”好像为证明奇切克所言不虚似的,我们身后,1935年被阿塔图尔克作为博物馆开放的圣索菲亚大教堂,此时响起了正午时分的祷告。“看到了吧,他们把博物馆又变回清真寺。”
9月,风头正劲的恐怖组织“伊斯兰国”对外宣称在伊斯坦布尔设立首个“海外领馆”,把土耳其称为“穆斯林友邦”。好吧,就算真如奇切克所说,土耳其正日趋伊斯兰化,掌权12年的埃尔多安对北约打击“伊斯兰国”的邀请并不热心,但本质上土耳其不可能和“伊斯兰国”同道,最多是做点交换人质力求自保的交易。
我这次来土耳其,到真是为了“伊斯兰国”。有明确信息显示,“伊斯兰国”持续在土耳其全境组织招募,且投奔“伊斯兰国”的圣战者几乎都是从土耳其入境叙利亚。
到伊斯坦布尔的第一天,我乘车从苏丹艾哈迈德区往西北方向去,路两侧的小巷民居愈显简陋。奇切克说,这一带是伊斯坦布尔最保守的城区,不少叙利亚难民暂居在这儿。半小时后,在巴吉拉尔区,我见到了中年人艾哈迈德,他决定和我谈谈“伊斯兰国”在附近活动的情况。艾哈迈德谨慎地换了几家咖啡馆,才坐下来,说话间不停旁顾左右。
“之前土耳其政府为打掉叙利亚阿萨德政权,对过境的人员、武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不得不为这种纵容付出代价。”艾哈迈德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虔诚的穆斯林,他一度对“伊斯兰国”持有好感,“他们实践着伊斯兰教义里一些基本原则”。一个典型的例子是,“伊斯兰国”在叙利亚北部省份拉贾设都建立“哈里发国”,实行伊斯兰教法,向富人收取Zakat救济穷人。后来艾哈迈德从新闻看到“伊斯兰国”的残暴和血腥。“连不合作的逊尼派穆斯林都杀,把反对他们的都叫异教徒。"伊斯兰国"假借真主之名,还敢说自己是虔诚的穆斯林?”
艾哈迈德告诉我,夏天时“伊斯兰国”曾在巴吉拉尔区一些宗教保守组织内打出旗帜公开招募,后来土耳其政府查得严了,招募活动转到线上。“那段时间有几十个18岁到25岁的年轻人去了叙利亚,到"伊斯兰国"参加军事训练。”作为社区里一名有声望的穆斯林,艾哈迈德曾陪这些年轻人的父母一起找过警察,“没有用,警察说没证据抓人”。
“伊斯兰国”在偏保守和贫困地区有很强的动员能力,对社会底层缺乏生活保障和精神寄托的青年尤其具有吸引力。“这些孩子有的吸毒,有的有家庭问题,极易被"伊斯兰国"的激进宣传所鼓动。”
艾哈迈德这番说法,第二天我从埃米奈那里得到了证实。她23岁的儿子两个月前加入了“伊斯兰国”。
他加入了“伊斯兰国”
我的中间人,一名土耳其本地记者曾帮过埃米奈,很受她信任。但对于见我,埃米奈仍是反复考虑,几番犹豫,最后一刻才答应下来。见面地点安排在伊斯坦布尔法提区一间老餐馆,离埃米奈住的地方很远。法提是伊斯坦布尔人公认的保守城区,街上上岁数的女性都穿从头到脚的宽大黑袍,年轻女孩的装束略收身,但头巾也用黑灰等素色。 相关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