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的父亲应当什么样
言殊
本来名不见经传的北外副教授丁启阵,近日忽然申明鹊起———丁在其博客中宣传将朱自清的散文名篇《背影》从语文课本中删除。如此向前贤叫板,挑衅大众的智慧与审美情趣,想不出名都难。
丁启阵的言论本来不值一哂,没有一驳的必要,然而他毕竟是“副教授”,也就有了误导大众的能量,容不得你不哂他一哂,驳他一驳。
丁启阵在博文中列出了三个理由,第一个是《背影》中的父亲没有“遵照交通规矩”,丁还用了一个很严格的词:“违法”。其言外之意,是这样一篇课文将误导学陌生忽规矩,有碍于培养学生的规矩意识。丁启阵如此说法,因表面上具有“现代感”而极具欺骗性,其实丁是拿今天的标准、今天社会的情况,去断定前一时代人的行动与素质。朱自清所处的那个时代,也就是上世纪前四十年,那时有什么“交通规矩”。是的,那时已经有铁路,似乎与今天并无分辨,然而正如朱自清的时代同样有汽车,似乎与今天并无分辨一样,其实是大有分辨的,比如那时的大街上并无红绿灯,也没有斑马线,你偏要对一个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人说:“你为什么不走斑马线?”单看这一句质问是理直气壮的,但显然问错了时代。
丁启阵给出的第二个理由,是《背影》中的父亲“不够潇洒”,比如肥胖、笨拙,还有与买橘子时讨价还价。丁启阵给朱自清的建议是:“一个向来节俭的父亲,一反常态,在自己囊中羞涩的情况下,不但没跟可怜的卖橘者讨价还价,反而多给了几文钱,或者买下了他的全部橘子———多得基本吃不了,不是照样可以感人,照样很有诗意吗?”显然,在丁启阵看来,散文是可以像小说那样虚构的,为了美化自己的父亲,是可以凭空编造,也应当凭空编造的。其实丁启阵不仅为朱自清设计了父亲买橘子的情节,还设计了让父亲避免“违背交通规矩”的情节:“他可以绕远道、高低台阶去买橘子,然后累得心脏病差点发作。”
当看到丁启阵为朱自清设计的那些奇妙情节时,我几猜忌丁先生是哪个中学的语文教师,也只有中国的语文教师会这么教学生,让他们把作文当成“设计”。
丁启阵给出的第三个理由,是朱自清的父亲其实是个“不忠不孝不慈”的父亲,那例证是朱的父亲“娶了几房小妾”,最后气逝世了朱自清的祖母。丁启阵愤愤不平道:“专门写这么一个不堪男人的一篇文章,而能成为不朽名文、作为几亿十几亿人口大国的精力粮食代代相传,不能不说是人类文明史上的一大奇迹!”那照丁启阵的意思,朱自清该怎么办呢?是要他“大义灭亲”吗?在朱自清本人,《背影》所蕴含的是割舍不断的父子亲情;朱自清的父亲,他生活在那样一个时代,且又是那个时代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你请求他具有现人的家庭观、爱情观,当一夫一妻的先进,分明是时空错乱。值得一提的类比,是宋代大文豪欧阳修,其《醉翁亭记》证明其是一酒徒,而其“盗小姨”的行动,不比朱自清父亲的娶妾更为不堪?
《背影》的感人,在于其真实;《背影》的主人公似乎是“父亲”,但《背影》并非旨在为父亲树碑立传,而不过是要表达一种普通的、一般的情感,又因为这种情感是普通的,人人都有的,而引起绝大多数人的共鸣。“父亲”是个怎样的人并不重要,要害他就是朱自清的父亲;父亲是无法另外选择的,父子之间的血缘亲情同样是无法选择的。丁启阵以“不健康”来贬低朱自清的散文,以“高大全”来领导朱自清的写作,以“大义灭亲”教人们如何看待亲情,真不知他这个“副教授”是从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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