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张爱玲诞辰90周年,这位最近10多年被讨论最多的中国作家离开人世也已15年,可“张爱玲热”从未削弱。随着去年《小团圆》和今年《易经》、《雷峰塔》的先后出版,一些缭绕在张爱玲身上的疑点和曲解也逐渐开端有了答案,比如张爱玲为何1950年代去了美国之后创作力逐渐“衰退”。
前天,哈佛大学东亚系教授王德威在复旦大学作了一场名为“雷峰塔下的张爱玲”的讲座,以《易经》、《雷峰塔》为例分析张爱玲一生中不断重写、改写、衍生的创作美学。在接收早报记者专访时王德威谈到,《易经》、《雷峰塔》和《小团圆》作为张爱玲“晚期作风”代表作,浮现了华丽苍凉之外的那个张爱玲。在这些作品中张爱玲主动“祛魅”,是对“出名要趁早”的反动。在她的一生中有过那么一段我们认为的“创作空白期”,“其实她在用一生写作。”王德威说。
对《易经》和《雷峰塔》中译本很猜忌
东方早报:《易经》和《雷峰塔》你都已经看过,但中文版要到9月份才出版,你怎么评价这两部张爱玲英文小说?我看到有些看过英文版小说的作家,对这两部作品的评价很低。
王德威:我当时受香港大学出版社邀请为这两本书写评介,从评介者立场来说,我不能有太明显的个人好恶断定,因为评介是给一般读者作导读应用。但是我其实也在这两篇评介里,直接或者间接地提到,在写作风格和全部结构经营、英文语言的应用上,都有点令人扫兴。
所以读者以读张爱玲中文小说的心情去看《易经》和《雷峰塔》,会感到这是一个平庸的作品,而且是一个重复的作品,张爱玲似乎并没有把她真正的心事、对全部家族和历史文化的变动充分表达出来。
这一点可以懂得,因为这两部小说面对的是想象中的英语读者。
东方早报:目前台湾皇冠对中译本的翻译情况还在保密中,很多人对中译本都不看好,你呢?
王德威:所以这也是我非常好奇的处所,为什么要有这两部英文小说中译本的必要?据我所知,中译本是台湾皇冠出版社找人翻译的,我们知道张爱玲的中文语言是这样的精巧、华丽,还有特别的韵味,更不要说张爱玲这三个字就是一个文学坐标或品牌。
现在你找一个人去翻译,它的意义在哪里?可是,因为张迷现在变成了一种文化现象,所以会有不少不读英文的张迷因为好奇想去读翻译的张爱玲作品。但我个人对翻译有所保存,我不太看好翻译。
东方早报:有点担心的是,最后中译本是张爱玲在英文里想表达的东西,还是译者模仿张氏作风改写的《易经》和《雷峰塔》。
王德威:我想两方面都不太会成功。模仿牵涉到语言,也就是语言最精巧的应用,翻译要跟原作者惟妙惟肖,这是不容易的事情。而张爱玲的作风又是非常奇特的,她创作是纯粹诉诸文字意向。
除非译者对张爱玲有充分的懂得和筹备,并且要做好挨骂的心理筹备。
她预感晚期作品不为接收
东方早报:《小团圆》、《易经》和《雷峰塔》都是张爱玲的自传性小说,那如何区分其中的虚构与真实经历呢?
王德威:自传小说与生命书写,在这十几二十年里,在西方又有一个热潮。自传书写在中国传统中也是一个有趣的话题,曹雪芹的书写本身就是现实与虚构的交错,这与西方意义上的自传有很大差距。张爱玲本身乐在其中,她有某种程度的自觉。自传书写,其实也是张爱玲写作表演性的一部分。但是创伤如此深重,如何用一种方法把刻骨铭心的创伤,一次次写出来?这种自传性的书写,对张爱玲来说,是一个自我解嘲的方法。在《易经》第二章,年纪很小的“张爱玲”也就是书中的“琵琶”,她传闻祖父母有非常传奇的结缘经过,后来有人告诉她,你不知道的话,去看《孽海花》就知道了。她进入家族历史之中,本身就是通过虚构的东西。《孽海花》是影响张爱玲的另外一个渊源。以这个为前提,她不断用小说情势来写家族史,就完整可以懂得。这是张爱玲式的反讽,这对风行20世纪中国的现实主义书写传统,完整是个反证。她反写了20世纪中国写实现实主义的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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