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对象
某中心主任 某211大学某研究中心主任,973项目首席科学家。
某常务副主任 某国立研究所研究员,某重点实验室常务副主任。
某院长 某985大学学院院长、教授,973项目首席科学家。
某副所长 某国立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
(应受访者请求,文中人物均隐去真实姓名——编者)
不久前,一项针对全部院士和相干科研人员的问卷调查显示,科技管理的过度行政化,是科学家们关注的热门问题。有52.4%的科学家认为管理过度行政化导致科研人员缺乏主体地位。
数十名副教授、教授竞聘学校的一个处级岗位,许多有潜质的青年科学家刚刚崭露头角就成了所长、院长……近年来,官本位思想在科技界日益泛滥,“研而优则仕”的现象日益突出,让有识之士忧心忡忡。
为什么会呈现这种现象?科学家当官给科技事业带来怎样的影响?如何刹住“研而优则仕”的风气?本报记者日前采访了四位曾经或正担负行政职务的科学家,请他们现身说法。
①官本位思想渗透,不少科学家都渴望当官
某中心主任:官本位渗透到科学界,是很容易懂得的,也是现实存在的。但是这些年来,强烈的官本位思想,在科学界不仅没有得到遏制,反而有加剧的趋势,这大大损害了中国科技的发展。在其他国家的学术界,是没有这种情况的,或者说远远没有这么严重。
某院长:在科学面前,职务和权利,按理说是不重要的,也不应当这样,否则对科学的发展是不好的。但是这些年,青年科学家愿意当官,确实是广泛存在的问题。比如近几年,公务员报考异常火爆,有些岗位几千比一,很多人不愿意读博士,却愿意到政府部门做个小职员。在小小的权利面前,科学反而很弱势。
某常务副主任:真正的科学家是盼望将更多的时间投入研究的,所以当官的愿望比较淡,但在目前科研行政化十分严重的情况下,不少科学家们都渴望能当上官。领导身份是个名片,没有这个名片,不能说寸步难行,但是很多事情很难开展。比如说一个校长、所长和一个普通教师去找你办事,你会一样看待吗?
某中心主任:如果不当官,别人就看不起你。你如果是领导,就具有了重要的无形资源和广泛的社会认可,这甚至比有形资源更可怕。比如吃饭、开会,中国都讲究排个座次,你要不是领导,只能排后面,只能当配角。就连项目申报和评审,如果没有挂头衔的领导或者院士参加,似乎就显得不权威了。
我现在不当校长了,就是一个科学家,但是每次别人介绍我的时候,总是先说,这是某某大学的原校长,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行动,仿佛曾经做过大学校长,就是一种地位和资格。面子、等级、人情,是中国文化中根深蒂固的东西,恰恰这些东西,对于科学的发展是不利的。
②行政资源和学术资源交换,已不是个别现象
某中心主任:当了官,就会有很多行政资源,就有了工作交换平台,这就衍生出很多东西,也能够换取学术资源。比如当官以后,就能和其他控制资源的人认识和熟悉,就能利用工作之便建立“人情圈”,这显然是很有作用的。在高校,如果不当官,很难进入学术决策层。比如职称委员会、学位委员会、学术委员会等,也很难在学术机构中施展重要作用。一个年轻教师有没有职称,有没有项目,有没有嘉奖,都要靠“投票”,而有权“投票”的基础都是学校的高层和中层领导。如果你没有一官半职,就很难进入决策圈子,很难有话语权。即使你进入学术机构,也只是配角,什么时候开会,如何分配资源,都不是你能决定的。
某常务副主任:能当官为什么不当?当了官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利益。我一个朋友,当官不到一年,利益多多,工资、奖金比单做教师时多了不少,住房大了几十平方米,参加会议、公款请客的机会多了,用车无论公事、私事,只要一声召唤……这一切利益,都不是一个普通教师和研究人员可以拥有的。就连孩子上学、看病等问题,你当不当官,情况也是很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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