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三天,回乡祭祖、郊外踏青、亲人团圆……市民的这个小长假过得热热闹闹。但对于不少城里人来说,清明更像一个假期而不像一个节日。在民俗专家眼里,清明节的主题是永恒的,形式也是在不断的创新中丰富。在被列为法定假日4年后,古老的清明面临转型,清明节文化内涵仍有待扩展。
两代人的不同理解
3月31日一早,隋先威就买了两张回老家潍坊的车票。他和定居威海的姐姐商量好,清明节放假期间回乡扫墓。
隋先威在济南一家机械企业上班,父母去世十多年,老家已没有直系亲人。这次兄妹回乡,主要是为祭扫父母、祖父母的墓地,并和堂兄弟姐妹们聚会。
这样的回乡祭扫已经进行了三年。2008年,清明节第一次被正式列入国家法定假日,三天的“微”长假提供了时间和氛围,让到了知天命之年的隋先威和他的妻子,能够“身体力行”地过节,体会血缘温情。
而隋先威22岁的儿子对清明节的感觉却有些淡漠———这个大四学生对这个节日的认识限于扫墓和踏青。对死亡没有多少切身感受的他倾向于把祭扫看成一种“必要的礼节和仪式”,而剥去祭扫后,这个节日更像一个假日。
清明节是个什么样的节日?在中国民俗学会副秘书长、北京联合大学副教授张勃的眼里,清明节有别于普通的休息日,是因为它有着特定的文化内涵和情感记忆。
“死亡与新生交织,欢乐与伤感共存。”张勃认为,自清明节作为一个独立节日从唐代诞生开始,核心民俗就包括两部分内容:一是悼亡的扫墓,一是示生的踏青、蹴鞠、斗鸡、荡秋千等活动。它的人文精神也包括两个层面:一是纪念感恩,缅怀故人;二是维护新生。
“如果仅强调扫墓这种仪式,那么,清明节的意义,实际是在被消解的。”山东社科院文化研究所所长涂可国说,每一个节日背后,都有一个相应的阐释与表达系统,深入细致地融入民众生活,而清明节也不例外。
“清明节祭祖扫墓、缅怀先人的活动,与中国文化深层的尊天敬祖、孝道文化传承有着深刻的关系。”涂可国认为,清明祭祖活动不仅是礼仪之举,它有着“知感恩、有情义”的引导价值,在一定
程度上能使家庭成员的关系更加密切,增强传统的血亲观念,更有寻求精神家园、慎终追远的意义。
除此之外,清明节也是一个节气,时间节点正在万物复苏之时。“扫墓与踏青相结合,也是亲近自然的方式,具有尊重自然、珍爱生命、天人合一的情怀。”涂可国说。
集体追思唤起的民族记忆
4月1日,以“生命传承”为主题的孔子雕像揭幕暨清明祭孔仪式,在长春息园月魂广场举行。20多名身着汉服的中学生穿过月亮门来到位于广场中央的孔子像前,三拜行上香礼,并进行祭祀乐舞表演。随后,代表们在古典的民乐声中向刚刚揭幕的孔子像敬献鲜花。
4月2日上午,冒着蒙蒙细雨,在山东福寿园人文纪念园内的山东老战士纪念广场前,上百名学生和共青团员肃立静默,缅怀先烈。广场的纪念墙上是密密麻麻的字迹,这是4万余名老战士的名字。当天,四位七八十岁的老战斗英雄也带着牵挂的心,来看望自己的老首长和老战友。
近些年的清明文化表现形式更加丰富,为清明节赋予了更多的内容。祭祖活动扩展了对已故民族精英和革命先烈的追思怀念,“这些集体行为成为一种载体,加深了民众的文化认同。”涂可国这样评价。
张勃分析说,综合考虑清明节人们的扫墓祭拜行为,可以发现人们所祭之人处于不同的层面,有一家之亲,如父母、祖父母;有一族之祖;有一地之祖(贤),如成都放水节祭拜李冰父子、陕西勉县“诸葛坟会”祭拜诸葛亮;有一国之祖(贤),如对黄帝炎帝的祭拜。
有学者曾将清明节比作是华人的感情纽带。在清明节的集体追思行动中,生者之间的连带感、归属感和认同感也能得到加深。
“我和你和他为什么在同一个时间来到同一个地点对同一个人表达我们的敬意?是因为我和你和他有所共享有所共担,我们来自同一个家庭、同一个家族、同一个地区或者同一个国家。”张勃认为,不同层面的祭拜行为,更加强化了人们在不同层面上的连带感、认同感和归属感,使得一个个“我”、“你”和“他”都变成“我们”中的一员。
张勃告诉记者,由于祖先与前贤是家庭、民族和国家历史创造者,年复一年在清明节对他们的感恩纪念与缅怀,实际上就是周期性地重温着我们家庭、民族和国家的历史,就是在复述和传承中华文明的集体记忆。“正是包括这种集体记忆在内的关于中华民族历史与文化的全部集体记忆,形成了坚定不移的民族认同感和持久不衰的向心力、凝聚力。”
清明文化的现代扩展
除了实地祭扫,近几年“网上墓园”的出现,也提供了别样的祭祀方式。在这种虚拟的墓园里,可以设置已逝亲人的墓地,在其中献花、留歌、点烛、留文,表达怀念和敬慕。
济南白领孙凌就在这样的墓园里为自己的爷爷奶奶和外祖母设立了一个纪念堂。她把这个消息告诉老家的父母时,他们虽然认可女儿的心意,但对这种方式并不怎么认同,“这样的做法比较虚”。
“既然祭祀是为了给亲人表达心意,只要做了就足够了。要是他们能感受到烧纸,也能感受到我献的花。”孙凌对父母的意见不以为然。
“铭记祖辈、感恩先烈,这是清明文化的核心,这种主题是永恒的。而采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表达,都只是外在的手段,是多样的。”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社会学教授王忠武认为,现在很多人在清明祭扫时没有找到合适的表达方式,本意是让先人在另一个世界享受俗世之乐,实际上是个人追求物质享受甚至感官乐趣的一种心理折射,不是一种理性的态度。只要传达对生命的敬畏,对前人的缅怀,表达方式完全可以不断创新,向环保、低碳、文明、节省这些价值靠拢。
“纪念死者,是为了生者。”除文明祭扫之外,王忠武认为,清明节时还要提倡这样的文化精神:生者冷静、理性地思考生死,思考人生,在追思中学习感恩,推己及人,珍惜生命。
“‘生死并置’是清明节的一大文化特色。”张勃告诉记者,与农历十月初一、七月十五这些传统的“鬼节”不同,在清明节的文化密码中,有生机盎然、娱乐踏青的一面,“这边就是自己的现在,那边虽是别人的现在却也正是自己的未来,置身于其中的个体会悄悄计算属于自己的日子,思考‘该怎样活着’这样的问题。”
“在现代社会,人们面对着巨大的竞争压力,很多人的精神无法得到安宁,也并非所有人都知道要善待生命、珍爱健康。”涂可国说,清明节的特殊氛围给身处纷扰繁杂社会的人们提供了一种慰藉和沉潜的机会,有助于让人们向“惜生命、身心安”的方向靠拢。而踏青、放风筝、荡秋千等活动有一种生命更替、强调新生命的含义,人们可以扩展和延伸清明的娱乐内容,以达到回归自然、珍爱生命、享受生活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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