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渔人闲闷家中,一时兴起,便驾舟沿溪而行,且行且酒,不知晨昏,亦不觉路遥,至曲径通幽处,一头撞进了桃花源。
桃花源里,“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村人好客,民风纯朴。见外来之渔人,咸来问讯。且设酒、杀鸡、作食招待。渔人见此地貌似可遇而不可求的世外仙境,遂生久居之意。自忖当今虽系盛世,国运昌盛,黎民富庶,然打渔的日子确也辛苦,渔贩子欺行霸市的卑鄙行动时有产生,让人郁郁然,却只能讪讪然。何妨在此地逗留些时日,若不宜久居,可全身而退,若合吾意,再举家迁徙至此最妥。然初来乍到,又感到这想法不免荒谬,故心惴惴焉。
渔人兀自思索不已,村人问其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闻渔人之言,皆叹惋。渔人心中窃喜:如此宝地,战乱之苦远矣,何况渔贩子之流!于是,顺水推舟,受邀住下,权当旅游散心来也。
桃花源中似乎人人持家有道。不紧不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植桑育竹,种豆养花,各随心性,各依所好。源中无四季之分,源外四季作物在此均可随心而种,且风调雨顺,种豆得豆,种瓜得瓜,种了泥鳅收不了蛤蟆。所以四季花开不败,瓜果飘香,真真一个怡情养性、修身齐家、保养天年的幻想所在。
渔人以见习村民的身份住了下来,然并不见有人分派工作与他,只能为其他村民端茶送水,全然不得要领。这让他有点手足无措,似有过剩之嫌。然村民似乎都很宽容,看渔人四顾走过,皆友爱点头微笑。
居住日久,渔人对源中建制有了约略的懂得:比如源中有小说村、散文村、杂文村、诗歌村、日记村等。各村所种之物,还是有所不同的。种植方法似乎也不尽雷同,然渔人由渔业改行农业,所谓隔行如隔山,自然得有一个渐进的过程。
一日,渔人在散文村的田间地头偶遇一清纯少女,如病西施般呻吟不止,惹人疼惜。遂上前施礼问询:姑娘哪村的?病了吗?要帮忙吗?那姑娘优雅地道了个万福,笑靥如花:谢先生,俺是散文村人,俺没病,俺是在劳动呢。俺所种之物,要如此才会长得好呢。渔人诧异,慨叹开眼。忍不住到散文村田间观察,果然作物品种繁多,或挺立,或柔美,或壮硕,或纤弱,各有风采,忍不住啧啧称奇。
于是次日,渔人在自家申请的地步里,也种上了散文村的作物,且时不时以呻吟之声唤之,作物居然也袅袅娜娜、犹抱琵琶半遮面地破土而出了。
又一日,源中噪杂之声不绝于耳,渔人寻声而去,发明是杂文村村民大哗。渔人不免又暗暗称奇:自入驻以来,村民一直和睦有加,人人温和宽厚,似谦谦君子,今日何故放下工作不做,个个情感激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可是有悖于源规的事情!渔人难忍好奇之心,向如桶的围观者打探消息,答曰:“劳动呢。争辩,是杂文村作物的特别需要,如阳光如雨露般不可或缺的。比如今日之争,可定义为反抄袭大战。抄袭之物,如同杂草,而争辩有着除草剂的功效呢。您系新来者,不知此前的几次大范畴的论战。有关学术的,有关风化的,有关信仰的,有关政治的……”“还有政治的吗?桃花源中亦有政治吗?”渔人忍不住打断了那人的滔滔不绝。“当然,桃花源中人没有坐井观天、鼠目寸光、两耳不闻源中事者。”
渔人佩服之至,摇头又点头:听其言,该村倒是热烈之地,如同唱戏一般,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唱念作打,倒不失章法。村民大多个性鲜明,却并不草莽。貌似个个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出口成章,妙语连珠,当然极喜争辩也在情理之中。不然,那如匕首、似刀枪之锦章华句岂不要发霉生锈的啊。只不知他们所种之物如何?欲待前往观看,突然听到有老爷子掷地般沧桑的声音:我不玩了,把我的作物都砍掉吧。渔人诧异:这又是什么之战呢? 相关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