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那天,苏轼见王弗果然美貌超群,心里自是欢乐。花烛之夜,苏轼悄声问:“我曾给你写了一封信,约你到后园墙外会晤,收到了吗?”王弗惊异地说:“信?么子信?”苏轼说:“我写给你的嘛!那天,我在墙外等你,只听你们姐妹在嬉嬉笑笑打秋千,却总不见你出来。”王弗笑道:“玩秋千倒是常事。可我哪知你来了?你当然吃闭门羹了罗!”苏轼说:“我好想见你,失意而归,好不烦恼!回来后,还写了一首《蝶恋花》哩!”王弗撒娇说:“急么子?总要会晤的嘛!喏,今夜,你就看个够吧!”苏轼见她心灵嘴巧,爱抚地说:“行行行,让我好好看看你……”说着把王弗紧紧拥在怀中。从此两人情投意合,成了忠贞恩爱的夫妻。
王弗聪慧聪颖,强于记忆。婚前读书不多,婚后常伴丈夫读书,习诵名篇,共赏诗文。半年后,已是颇知诗书。她敬爱丈夫,孝事公婆,贤慧达理。苏轼偶有遗忘,她有时还能给他提示。她是好伴侣,好文友,又是贤内助。婚后十年中,他们卿卿我我,风雨同舟。苏轼金榜题名后,守母丧期满,奉诏进京,王弗随侍左右,未尝一日分别。她随苏轼在凤翔作签判,又随着调回京城待命,后又随他在京城史馆值事。王弗原就体质较弱。在凤翔回京途中,受了风寒,渐渐才得痊愈。后在京城游览了一些景点,再受了风寒,又兼劳累,疾病复发。高烧咳嗽,饮食难进。太医都束手无策。病情急转直下,竟至一病不起。弥留时,她含泪对丈夫说:“我跟你十年零,唯一能留给你的,只有迈儿了。他聪慧可教。望你能为他娶一个贤德的继母,我就放心去了……,相公过于梗直,毫无避忘,我到九泉也为你挂牵着……”流着泪,渐渐哽咽无声了……这时,王弗才27岁。
苏轼丧失贤妻,五内如焚,陷在极度悲哀中,他把王弗的灵柩暂时浅埋在汴京城西的寺庙后面。过不久,苏轼的父亲苏洵亦逝世。他奉旨扶丧返乡,趁便把王弗的灵柩一并送回四川,安葬在眉山附近彭山县老翁泉山坡上,她婆婆的坟墓边。苏轼亲自为她撰写了墓志铭,并勒石随葬入墓。在居丧期满后,苏轼亲自带人在墓地周围,种了约许多松苗,寄托对父亲和王弗的深切哀思。
转眼又过了十年。这当中,苏轼反对新法,政治失意,辗转颠簸,先在杭州做了三年通判,再任密州知州。到了五月初一,恰是王弗逝世十周年忌日。苏轼备好香楮竹帛、三牲酒醴,在与故乡相隔数千里的任所,遥祭王弗的英灵,带着孩子们流了许多眼泪。晚餐时,苏轼喝了好几杯闷酒,趁醉昏昏睡下。不觉模含混糊回到了四川老家,只见娇妻王弗正在窗下对镜梳妆,绿云似的头发,瀑布般披在脑后。苏轼又想悄悄挨近她为她画眉。但当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悲喜万状,不约而同的拥抱痛哭,这一哭就惊醒过来,本来是一个梦!苏轼一时情思激涌,再也无法入眠,于是起身,铺纸提笔,写下了这催人泪下的悼亡词《江城子·记梦》。
这首词字面上并不难懂,但语句跳脱精练,情感诚挚,意境深奥,须重复体味,庶能贴近作者的深意。今试译如次:
十载分飞生逝世永诀只剩一片迷茫,
浮沉宦海我不能时刻把你思量,
但我怎能不日夜将你挂肚牵肠?
宦游千里远离了你的孤寂坟墓,
我到何处向你诉说向悲苦悲凉?
纵使相遇你或许已经不认识我,
仆仆风尘蒙盖我的昔日的面容,
那锦绣年华业已变成两鬓秋霜。
昨天夜里梦中忽然回到了故乡,
见你坐在我俩双栖的小窗之旁,
正在打理你乌黑头发如花面庞。
我们沉痛地互相凝望哽咽无语,
只有那泪珠像雨线般点点行行。
我遥念每年令人肠断的悲凉景象,
是惨淡秋月冷清照着你的孤坟,
低矮的松树在山坡上微微摇晃……
这首悼亡词,以哀婉悲凉的基调,在思量与不思量,相识与不相识,现实与梦境许多情感冲突中,委婉深入,蘸着血泪,把夫妻的情爱,永诀的长恨,仕途的艰辛,多层交错地体现出来,成为催人泪下的荡气回肠的千古名篇。古人说它与元缜、贺铸的悼亡诗鼎足而立,其赞誉十分中肯。 相关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