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砸文”者,一谓砸向别人、以“势如破竹的打倒”为己任。二谓砸向自己,无论对人对事对文,“揩脸子”、“戴帽子”、“打棍子”,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使自己的文章砸了锅。借用一个形象的说法;在观点对垒中,以“伪君子”等称谓或“血压升高”等语言砸向对方,自以为得计,结果是“智力含量全无,黔驴之技毕露”,本欲“讥笑”,却成为“鸡笑”。其实,砸向别人和砸向自己二者常常是相得益彰的。这类文章,往往背离杂文的宗旨与特点,抓一样东西在手,自谓得意的当作武器,劈头盖脸的打过去,姑妄以“砸”文称之。
任何艺技,自非百日之功,杂文亦如此,陋识浅见,本处仅能窥其一隅。
砸文之砸,首先砸在对杂文“战斗性”的误解误读上。“攻击与漫骂”早被鲁迅言尽,不必再在这里过多的饶舌。但直通通的指责、训斥、声色俱厉的教训、理直气壮的责备、义正严辞的“说项依刘”、摇唇鼓舌的条分缕析、板着面孔数落,都属于“当头一棒破痴迷”之列,如果整体使用或主要使用这些手法,当然也是战斗,却难于以“杂文”命之,恰如李逵的板斧,排山倒海的砍去,血肉横飞之下,却是当面锣对面鼓、拼力耗劲的打斗。鲁迅杂文被称为“投枪和匕首”,不是大棒。投枪和匕首的战斗作用在于巧妙的“刺”中有害,用文字进行的“刺”,主要还要靠讽刺,李逵作为冲锋陷阵的勇将、赤膊上阵的专家,战斗时固不可少,却是另一码事,很难被恭维成讽刺的行家里手。
战斗性,也与讽刺、挖苦难分难解。杂文的讽刺,难免与争论结缘,有时针对某种观点,有时也离不开针对某些人或某个人。早期杂文,就是在与人的交锋和争论中蹒跚学步而臻于成熟、茁壮成长的。争论,并非无理取闹,从某种角度说是“深刻的较量”、“犀利的交锋”。应该说,挖苦是杂文的常用手法,愚意窃以为:挖苦不能简单的等同于讽刺,挖苦更直撇,也更粗糙,其间,刻毒的奚落占了半壁江山,而刻毒,从感情色彩说,在“褒义与贬义”中偏于后者,一贯用之,只怕会使人格光辉蒙尘。杂文中,“温柔的挖苦”容或可行,但那种挖苦多少是要有点讲究的。它不是在急于求成之下,自认为锐器利刃,锋利无比,直通通亮出来,就能一剑封喉。这种打击,除非对手是手无缚鸡之力者难于奏效。讽刺,不是直白式的打击对方。倘用什么“先生伟大的‘渊博’在人世间‘取之渴鼠’”,这类说词虽也有些聪明过人,却恶意毕露,明晃晃剑锋直向对方逼过去,要正中要害恐怕不得要领,亦如豆腐西施扬二嫂见别的豆腐摊开张时,嘴一瘪:“哎哟哟,你的豆腐才叫好唷,馊味冲天”,除了给人以尖嘴利舌的印象外,说是讽刺,只恐其制作稍嫌粗糙。真正的讽刺是要有点基本功的,比如,某甲与某乙对垒,某甲感叹道:“来在物欲横流的人世前,眼花缭乱的景象,繁复错杂的纷争,令人叹为观止,还是少掺和为要,在异彩纷呈中背过身去,唯有自甘寂寞而已。诚如古人所言:‘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某乙为文讨之,极尽挖苦之能事,意欲使用讽刺的武器,而又用得来拖泥带水,纵观其文,一般人是拿不出手的,堪称“砸文”的经典,亦颇有代表性,姑妄说之,其文曰:
“哈哈哈……‘教授’先生又说昏话……人心岂能寂寞?教授怎能寂寞?我料定,不要多久,又会;头脑发昏心发慌,浑身抽搐手冰凉,不能不重返人世纷争之中……”
这类“挖苦”,难免不被人“误会”为攻击。这是与李逵的板斧一样。文不长,说是杂文手法,却使人感“瘦”颇深,主要有两点:
其一、杂文中讽刺的目标性。能否击中靶心,这是“战斗”胜利的前提。有人在挖苦时,常常以对方的身份作调侃的对象,这在“爱听秋坟鬼唱诗”时你一言我一语的多嘴多舌中尚可作解嘲之资,在文章里,拿这些东西开涮,虽不说就是一种不太正大光明的行为,却似乎少了点阴德。但在特殊情况下,在对理论拉拉扯扯时的顺手牵羊中,用之也无妨,如今,行骗江湖者如林光常、胡太林、刘太医等“大师”何其多,讥讽其人何尚不可。不过,要有明确的目标,让人一看便知,又在不露声色中达到了目的。“可敬的‘教授’”、“可爱的‘老师’”等,一望而知是意在挖苦,却有些似是而非。这些称谓是通过正式评审程序取得的,“明媒正娶”而来。对于取之有道者,即便是一粥一饭,讽刺与揶揄都显得无力与无聊,作为挖苦,只怕带不上劲。如果是以假充真,或以左道旁门之术求之,除了知其底细,明白其为造假者外,一般的人也会误认为是直呼其称谓,结果,这一枪就脱靶了。如果换了“大师”、“大家”、“专家”这样的称谓,则易于使人联想到“自选的帽儿”、“笑纳的美誉”,如张悟本、李一等的嘴脸,挖苦的功效才能有所显现。 相关阅读